乔洋说

红海行动/顺懂/人间别久不成悲

这个 是为什么不火呢

边缘性人格:

李懂是第五年下来的，那年他三十一岁，庄羽二十七岁，张天德二十八岁。
他下来的时候张天德和庄羽还在河边讲话，看到他时两个人愣了好一会儿，说：“你怎么下来了？”
李懂说：“暴露了制高点，被敌方用炮弹犁了一遍，就下来了。”
“那、那顾顺呢？”庄羽问。
“他啊，还活得好好的吧，一年多没见过面了。”
庄羽这才想起来顾顺只是借调到他们队里来的，时间一到，他就该回到他原来的队伍去了。
“在这里呆久了不知道时间，外面都过去多久啦？”张天德问。
“五年了。”
两个人算算时间，庄羽叹了口气：“这下我是最小的那个了。”
没有人笑。
张天德又问：“莉莉怎么样了？”
“退去当教官了，应该要结婚了吧。”
“那好，那好。”张天德表情淡淡，说不上来难过，“我得出去看看新郎好不好，庄羽，你跟我一起去不？”
“行啊，好不容易能出去看看。”庄羽双眼放光，“懂，跟你讲，其实我们能出去逛逛，但是名额太少，全靠抢，我和石头前两年被挤得连门都没看到。”
显然初来乍到的李懂对此并不熟悉，庄羽又解释说，我们这儿嘛，其实过得跟上边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，一样单调无聊，不会饿，也感受不到时间流逝，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年那几天出去走走。军人嘛，反正军营里的生活也是这样，他们倒还算习惯。前两年没抢到名额，他们也就不争了。
李懂下来后，张天德念叨着一定要出去看看，这年清明的时候，非拉着庄羽去排队，自然又是被挤到了最外围。两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，李懂看了他们一眼：“这么快就回来了？”
“别提了，差点被挤到窒息。”庄羽说。
李懂不可思议地伸手想要去拍庄羽，他只来得及感受到一秒钟的实体，手就穿过了对方的身体。
“没有实感啊。”
“那是你下来的时间太短了，”张天德解释说，“久了就会慢慢成型的，不信你看。”
语毕张天德拍了拍庄羽的肩，和他们还在舰上那会儿一样。
李懂哦了一声，没有说话。
他们出不去，只能滞留此处。庄羽坐在旁边看李懂钓鱼，问：“懂，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？”
李懂说：“还行。”
他顿了一会儿又说：“见故人也只能徒增烦恼，还是算了吧。”
庄羽愣了好一会儿，说：“你变了太多啦。”
“是啊，”李懂说，“我都当上蛟龙小队的队长了嘛。”
经历过更多的生死与诀别，人生变故太多，他很早就看穿了，没什么好放不下的。
只是——
李懂摇摇头，继续钓他的鱼。

又三年，李懂在下面也有点厌倦了。说是厌倦，不如说他开始牵挂在上面的人。
张天德和庄羽还是年年去挤，年年失败而归。这一年也不例外，他又一次沮丧地归来，说：“莉莉今年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。”
他们之中，最年轻的佟莉也三十六岁了。
李懂说：“下回带上我吧，我也想出去看看。”
次年改革，名额还是那些，但是限号，凭号出门，他们运气好，拿到了号，庄羽和张天德激动地一早就等着开门放人。

他们实在是运气好。这一年徐宏提出来大家聚一聚，徐宏退了之后还是娶了杨慧，和杨锐住一个小区，恰好又和罗星同乡，于是地点就定在了徐宏家。
这些年罗星一直没放弃复健，比起前几年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。几年间他又做了大大小小的手术，好歹是上半身能够活动了。
鬼魂实在是很神奇的生物，不需要借助交通工具千里迢迢赶去相会，只需要在心里想着所想之人。
三个人出了门，发现他们就在徐宏家门口。门开了，陆琛走进去，过了会儿佟莉推着罗星来了，最后到的是顾顺。杨锐在厨房里帮徐宏做菜，剩下三人就在客厅聊天。
或许是近乡情怯，三个人谁都没敢穿过那堵墙。
张天德蹲在门口，呜呜地哭了。鬼怎么会有眼泪呢？可是他哭得又是伤心又是激动，好像真的有什么从他眼睛里掉出来似的。李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，只能以沉默应对。
墙里头响起了椅子移动的声音，他们悄悄地穿过墙，站在客厅里看垂垂老去的队友们。
徐宏说：“让我们敬故人一杯。”
“只解沙场为国死，何须马革裹尸还。”
“敬他们的潇洒，敬他们的英勇无畏，敬他们以青春和血肉保家卫国，敬他们长眠大海，敬他们虽不为世人所知、却成为明星照亮永夜。”
大家说：“敬他们。”
十几年的军旅生活让他们都拖着伤病，曾经用以保护他人的身躯现在大多伤痕累累，烟酒与湿气在折磨着他们，时间在折磨他们。他们的头发都开始白了，唯有精神依旧坚韧。
他们干了这杯酒，没有人哭。死亡已经过去很久了。他们几乎都四十岁了，而庄羽和张天德都停留在了二十七八，而李懂也不过三十一。
庄羽绷不住哭了起来。李懂依然没有哭。
顾顺说：“敬他们。别旧去人应不悔。*”
他又兀自喝了一杯。
喝完了，他放下酒杯，朝客厅的方向看过去，好像他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客人们似的。
李懂对上他的目光。顾顺老了，鬓间泛白，眼下有了皱纹。他的右手受过伤，天潮湿的时候就会疼得不自觉地颤抖。他握着酒杯的手攥紧了，指关节泛白，酒杯轻轻抖着。
他在对他微笑。
而后目光穿透他的身体，望向了远方。

人间别久不成悲。**


END

*出自谢沧行剧情诗《破阵子》：别旧去人应不悔，歌啸云喑剑气遒，光寒三百州。
**姜夔《鹧鸪天·元夕有所梦》：春未绿，鬓先丝。人间别久不成悲。谁教岁岁红莲夜，两处沉吟各自知。

清明祭故人。